一个问题的答案
从我大约五六岁开始,我就一直对死亡有极深的恐惧。并且这大多不是对我的,而是对我的家人的。闲暇时翻阅的作文书中,我看到与我同龄的人面对死去的亲人所留下的泪水。在一个晚上,我怕得睡不着觉。我噙着泪水对我妈妈说:“我好害怕外婆会死,我该怎么办。”时隔多年,我已记不清那时她的回答,只是知道这回答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。我在不安中最终入眠,第二天醒来一切照常,昨夜的恐惧也不再明晰了。
如果现在,我能回去劝慰十多年前的我,我会说什么呢?恐怕也说不出来吧。那时的我还太年轻,不懂得如何面对无可挽回的悲剧,也未曾经历过一场深刻的离别。让我直接面对最亲的家人永远的离开,似乎太过于遥远了。但现在呢,我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了吗?
第一次印象中无可挽回的悲剧,是一台破碎的八音盒。那是一台精致的玩具,一座漂亮的小屋中,有一个上发条的八音盒。我对它爱不释手,玩了整整一下午,听着它动听的音乐,观察着它精巧的结构。每次上发条,我都拧得更紧一些,希望他能多转动一刻。终于,在一声残酷的破碎声后,发条断裂了。那螺旋的发条仍保持着它的形状,但已失去了其内在的功能。这一台精致的八音盒,也成了无法再说话的死物。那时我心中的绝望至今仍然清晰,上一刻还在歌唱的八音盒下一刻就这样损毁了。
我曾经有过一个想法,在父母离世后,也随即自杀。现在回想起来,有些逃避痛苦的感觉在里面。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丧亲的痛苦。但是到了现在,这样的想法却是一点影都没有留下了。这样沉重而少有谈及的话题,每次说起时都会惊叹于自己改变之大。但回想起改变的原因却是非常明晰:我经历了许多离别的痛苦,也发现了生活中的其他的磨难。我心理逐渐强大,也懂得如何消解破坏这些痛苦。丧亲是几乎所有人的命运,残酷无比,却给了大部分人足够的时间来准备面对它。它甚至带给了我们足够的紧迫感,使我们更加珍惜家人与朋友。谈到此,我不禁发现我面对死亡最大的感觉已不是恐惧。那么,我曾提出的问题,也自然不需要答案了吧。
其实说到命运,唯一无法避免的就是死亡,但旅途这固定的终点,却反而让我不再担心结果。我可以尽兴地书写故事,直到故事完结。我不会放弃一切生的希望,因为生命是我故事的载体;我也不会恐惧死亡的到来,因为那是我故事注定的结尾。不过如何看待死亡,仍是一个漫长而无终点的问题。正如年幼的我与现在我的心境差异很大,现在我与将来的我,也会有很大的区别。那就谨以此篇,记录十七岁年少的我对问题的答案吧。
一杯敬自由 一杯敬死亡
宽恕我的平凡 驱散了迷惘